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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鳳凰明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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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凰腹內,真不知會是怎般的景致,眾人一路走得都是小心,還和之前一樣,孟令月舉起明珠照明,遲芃芃用鈴鼓樂聲滌蕩周圍,雖然有打草驚蛇之嫌,但這樣可以防護許多隱秘手段侵害,周知墨便是聽到了,也是無妨。

阮慈身手最好,走在最前,只覺得四周黑壓壓的,只有身後明珠蕩出光圈,照亮身周窄小地方,這種黑暗和胃室之中又是不同,胃室之中固然也沒有光源,但修士眼識可以將四周看得分明,明珠光暈可以及遠,在這長道之中,似乎還有禁制壓制神識,雖然比胃室要狹小,但卻看不清全景,平添了不少神秘。

眾人不敢飛掠,也不敢踩實地面,都是踏足半空,虛空而行,走了小半個時辰,阮慈在氣勢場中忽然感到前頭有如筍銳物上下浮突,她招呼了一聲,運足目力向前望去,只見朦朧之中,這石筍上下咬合,犬牙交錯,只留下少許空隙,人是決計過不了的,阮慈丟出一塊小石子,石子甚至沒有穿過石筍,只在邊沿便被什麽禁制捕捉似的,砰的一聲,化為齏粉。

“這是……腸內生齒?”

他們落入鳳凰屍身,本來只是猜想,眾人的語氣都不太肯定,“鳥類腸子中會有尖齒麽?”

誰都沒見過另一頭鳳凰,遲芃芃道,“尖齒倒是沒有,這是不是腸中纖毛所化?上頭禁制猶存,是以鋒利無匹。不過也不是沒有縫隙可過,若是把遁光縮如指頭大小,可以穿得過去的,或是如周知墨一樣,可以將身化煙,從中穿過應該也不會觸發禁制。”

將身化煙,乃是煙遁,這種遁法比較偏門,並非人人都會,阮慈倒是可以把遁光壓縮,不過胡師兄等人卻做不到,遁光怎麽也有栲栳大小,一時不禁愁眉不展,李平彥拔劍斬去,劍鋒在石筍上發出‘錚’的一聲,被反彈回來,倒被崩壞了一片。他道,“這鳳凰生前至少有洞天修為,法器怕是對付不了它的屍身。”

眾人僵持在這裏,李平彥道,“不如二位師妹先往前走去,若有轉機,再設法回來接我們。若有符紙,給我們留下一些,便足感盛情了。”

潘檀若叫道,“大師兄,你也能過得去的——”

他想要叫李平彥也和二女一起走,但猶豫了一下,還是沒有把話說完,李平彥道,“也只有我制的避瘴符最好,我留下來帶你們。”

他猶豫了一下,對孟令月道,“孟師妹,若是你能放得下心,平海宗弟子也可以讓我照應,你往前行去,出門後便趕緊往師門傳信。這鳳凰屍身內定然有許多天材地寶,只是我等無力挖掘,宗門必定遣人前來采掘,正好便將我們救出去了。”

孟令月搖頭道,“我留下來陪你們。”

此時不免有許多人都看向蓮師妹,蓮師妹手中拿著那枚護道玉玨,臉色變幻不定——他們現在困在這裏,又和遭遇強敵不一樣,雖然前來營救蓮師妹的高人不會搭救他們,但若是將胃室擊穿,留下通道,不是一樣可以出去?

阮慈冷眼旁觀,並未說話,遲芃芃對她使了個眼色,大聲道,“師妹,你為我護法,讓他們都走遠些,我要使出秘術。”

眾人聽得還有轉機,都退到遠處,遲芃芃對阮慈做了個手勢,阮慈取出玉璧,撫弄了一會,催發出一道劍氣,心道,“你把這些石筍擊穿了便回來罷,若是太遠了,便聰明些,鑿出一個可以過人的通道就好了。”

這劍氣乍離玉璧,便如同蛟龍出海,一聲長吟,往前疾馳而去,李平彥斬不斷的石筍,在劍氣跟前便猶如豆腐一般紛紛折斷下落,化為粉末,竟似乎絲毫都不費力,阮慈眉頭微微一揚,遲芃芃道,“師妹,沒想到罷,我這法寶何等威風?這石筍一觸之下,竟成齏粉。”

阮慈道,“師姐的劍氣既是法寶,便能擊潰禁制,這些纖毛早該腐朽了,禁制一去,化為齏粉也不奇怪。”

話雖如此,她心中卻是暗暗詫異:其實這劍氣擊破禁制,便可前行,她所下達的指令乃是擊穿一條通道便可,但不知為何,劍氣竟在每處石筍那裏都停留了一瞬,仿佛在吞噬石筍中的什麽精華,正是因此,石筍才碎成粉末,而不僅僅是碎成數段。

她心下詫異,口中卻是不提,反而彎腰收取了一些石粉,遲芃芃被她提醒,也攝起一團石粉,在指間揉開,道,“不愧是大妖屍身,不知多少萬年過去,也是靈性勃勃,這石粉在坊市內說不定能賣上極好的價錢,我們多收些。”

阮慈心想,“的確,石粉之中靈性依然強烈,可見劍氣並非只是吞噬靈性這麽簡單,難道……”

這劍氣脫出玉璧已有許久,卻依舊去勢不竭,阮慈識海之中,氣息還越來越茁壯,隱隱傳來一股興奮之意,阮慈心中一動,索性一拍玉璧,又放出之前那兩絲化為龍紋的劍氣,往前飛去,三道劍氣來回縈繞,在甬道之中不斷往前沖刷前行,二女跟在後頭收取石粉,都收了滿滿數個乾坤囊,遲芃芃還在石筍根部發覺了不少黑色汙泥,似乎便是這甬道內暗影來源,她收取了一些,問阮慈收不收,阮慈道,“我不要了,師姐出了劍氣,多收一些吧。”

她若也分一些,遲芃芃也就罷了,阮慈不肯拿,她反倒有些疑心,阮慈無奈道,“這石筍也罷了,還算是鳳凰屍身所化,這些淤泥,仔細想想,不就是還沒成型的鳳凰糞嗎?”

遲芃芃這才釋疑,不由笑道,“師妹真是左性,第一,這個分明該叫鳳凰砂,第二,我問你,鳳凰砂是不是也是鳳凰吃進的奇禽異獸所化的殘餘?”

她叫聲鳳凰砂,仿佛便好聽多了,阮慈嘟著嘴,有些不情願,但還是也收取了一些,此時二人離金波、平海二宗修士已是極遠,便不再前行,只等著劍氣回轉,遲芃芃傳聲對阮慈道,“慈師妹,你剛才沒有出聲,是真不願搭救他們那幾人嗎?”

阮慈不曾表態,原因其實很多,有一樁考慮便是不願讓遲芃芃以為自己手頭的劍氣可以隨意使用。不過這些計較無法一一言明,她傳聲回道,“師姐,若你已經忘了,我便再說一遍——我這個人是很小氣的。”

一行人中,只有孟令月、李平彥和阮慈關系不錯,其餘人縱使剛開始也對她十分友好,但遲芃芃現身之後,便已擇定立場,之前更受魔頭迷惑,對阮慈大生不滿,乃至出言質問,事後也未曾賠禮道歉,似乎隱隱覺得自己受了阮慈的連累。阮慈心生不喜,很是正常,遲芃芃無奈一笑,道,“好罷,也該我出面,多少為你分擔一些。”

她受這些修士奉承,自然也要盡力為他們尋一條生路。若是周知墨潛伏在側,以為劍氣是她所發,那麽自然會把遲芃芃當成劍使羽翼,他要逃出去了,燕山一脈便會以遲芃芃為主要目標,阮慈確實占了些便宜,這買賣做得還算公平。阮慈也因此又高看遲芃芃一眼,道,“遲師姐頗有擔當,不過我也勸你一句,這些人雖然奉承你,但也沒給你什麽好處,你要仔細被他們連累。”

此時劍氣已是打穿整條甬道,連一根石筍都沒有留下,往回懶洋洋飛來,三絲劍氣的速度都較往常慢了許多,仿佛飽餐了一頓,行動甚是沈重,阮慈伸手將它們接引回玉璧之上,那三道劍氣往玉璧上一撲,化為首尾相銜的三道龍紋,散發著濛濛青光,遲芃芃看了一眼,道,“這青色剛才是沒有的,看來我這法寶得了不少好處。”

她只是隨口一提,但也可見心思細密,阮慈並不搭腔,將靈華玉璧收起,遲芃芃往回打出信號,不久,金波、平海眾人便紛紛飛了過來,均是瞠目結舌,對遲芃芃刮目相看,更有數人已把她當成劍使羽翼,詢問是否劍使賜予劍氣,才能在短短時間內,將這所有石筍都化為無形。

他們是從後方趕來,一路上所有石粉都被二女收走,再往前行,才知道原來還有石粉留下,都是取出乾坤囊盡力收取,連那黑色汙泥也不肯放過,不多時,本來黑沈沈的甬道便顯得空曠起來,現出了深紅色的石壁,除了地面濃厚的綠玉瘴,並無其他蟲豸妖獸,想來神獸屍身之中,也容不得其餘生靈繁衍。

少了石筍攔路,百裏甬道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可行到盡頭,眾人走到九十多裏,已有勁風拂面,都不由得精神一振,又提高了警戒,只怕周知墨藏在甬道盡頭埋伏,遲芃芃重新搖起鈴鼓,孟令月舉著明珠照著四周,搖頭道,“想來那魔頭道基破碎,便不再使用法力,我捉攝不到他的蹤跡。”

阮慈道,“我們打通甬道時也沒什麽動靜,想來他是先行逃走了,我們脫身之後,也要快些離去,若被他叫來同夥,恐怕又要陷入苦戰。”

眾人深以為然,往前行了不久,便隱約有天光透入,阮慈當先飛了出去,只覺得眼前一空,那甬道驟然中斷,其下是巨浪濤濤,回首來處,卻見一面斷崖,工整如鏡,山高千仞,石做血色,石層重疊,隱隱還有披羽之勢,不由叫道,“這頭鳳凰被人一劍斬斷——這條河便是鳳阜河吧!難道是流出的腸子所化麽?”

她飛出無事,眾人也都跟著飛了出來查看四周,孟令月道,“那對面便是比元山了?聽聞那裏是金丹期修士也會輕易死去的險境,說不準這頭鳳凰的內景天地便在那處。”

上古巨獸,橫屍之地竟然占了中央洲陸東南角小半地域,怎叫人不神馳意動,眾人俯視那濤濤巨河,都有些目眩神迷,李平彥向上飛去,叫道,“我們還是先登上斷崖,鳳阜河也不是我等築基修士能涉足的地方,河上風力極其強勁,我等——”

話音未落,只聽得呼呼風起,轉瞬間便從遠處卷到面前,風力之強,猶如一面鐵板攔腰掃過,眾人都被震得無法維持身形,被風勢卷入,往天邊吹去,甚至有些法力低些的修士已是當場吐血。只有阮慈,被風力擊出時,並未用力相抗,輕飄飄地被吹了好幾個跟頭,卻又很快在風勢之中找到一處上升風力,乘風而起,卻是不知不覺間,仿佛回到了屈娉婷禦風而行之時,那南崇風魂海的風力,可是又要比鳳阜河上大得多了。

她立足高處,游目四望,見眾人已被風力吹散,各自投向四方,遲芃芃臨危不亂,擲出乘輿鉆入其中,不由叫了一聲好,那烏木乘輿乃是門中弟子出行所用,有平定風波之能。孟令月也祭出明珠,毫光放出,四周風力逐漸平穩,阮慈便向李平彥飛去,往他身上一托,將他托到風團內部,往上吹起,李平彥手中捆仙繩甩出,卷住距離最近的潘檀若,將他扔往乘輿方向,兩人這般合作,很快又救起蓮師妹,那胡師兄卻是跌落極遠,已近河面,不由大聲驚叫,李平彥正要甩出繩索,河裏嘩啦一聲,一頭大魚躍起,將胡師兄咬成兩截,還未及嚼吃,黃首山上一聲鳥鳴,一道黑影折沖直下,將胡師兄上半身叼在嘴中,仰首一拋一啄,便是囫圇入腹,胡師兄眨眼間屍首無存,連一句遺言都沒能留下來。

李平彥色變道,“不好!現在正是群鳥捕食的時辰!”

他將孟知玄、蓮師妹、岳師弟三人甩往岸邊,遲芃芃亦是知機從乘輿中沖了出來,帶著潘檀若一道逃往河邊,那乘輿懸浮河上,甚是醒目,幾頭大鳥已是從山中飛出,圍著乘輿盤旋而飛,大有捕食之意,反倒是眾人都有斂氣之術,氣息十分弱小,又掉到河邊,上方有層疊巖石遮掩,不便捕食,反倒沒有引起群鳥覬覦。

李平彥法力深厚,雖然不識禦風之術,但跟在阮慈身後,倒也不虞被風吹走,八人在河灘上聚在一起,都是驚魂未定,甚至顧不上為胡師兄唏噓,蓮師妹手裏又扣上了護道玉玨,顯然剛才只差一點便要啟封。孟令月從乾坤囊中取出陣盤,對幾人道,“鳳阜河中不但有魚,還有大鱷、黿龜之屬,我們須先設下陣法,否則它們從河灘裏爬出來,上有妖鳥,前有鱷龜,我們很難抵擋。”

阮慈和李平彥、遲芃芃正要到河邊埋下陣盤,卻聽得上方石層震動,眾人已是驚弓之鳥,紛紛掠出石下,向上望去,卻見崖壁之上,周知墨面色蒼白,立在巖石之頂遙遙下望,見眾人望來,唇邊逸出一絲微笑,低聲道,“石筍全被斬去,你們果然有劍使羽翼。”

他將腳用力一剁,石層紛紛脫落,往下砸來,周知墨轉過身子沿著石壁飛快爬走,就像是一只行動詭譎的大蜥蜴,阮慈一聲長嘯,拔劍就要躍起,卻覺得腳下粘滯,正詫異時,珠光照來,那粘滯之意迅速退卻,阮慈回望孟令月一眼,叫道,“孟師姐,你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,我殺了那人就回來!”

說著乘風躍起,在風團之中左沖右突,飛快向上,順著周知墨離去的方向追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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